『我生活在和他相會的希望中,但這相會的日子還沒有來到。
─印度˙泰戈爾』
曾經,我以為得到永遠,在我將身心與他交換的剎那。
一紙特地到舊金山教堂辦的結婚證書,在碎作數片的同時,也撕去連法律都不涉及的婚姻證明。
「幸虧老子錢還不少,為了要操你這冰山,還花了老子不少錢。其實你也不怎麼樣,再怎麼冰,上了床還不是張著腿等人插。」他吐著煙道。
如此,唯有人財兩失這詞,才足以形容目前的狼狽。
約莫一年半前,在一家頗具盛名的軟體公司,我是他的上司。
他的狂放不羈,佐上該稱作花言巧語的用字遣詞,讓我在半年前辭去了七位數的年薪,以及尚在開拓的前程,面對同學兼董事長的喟嘆,我僅以一笑回應。
如今,我倚靠著之前攢下來的存款,與一層用股票換來的公寓。
而他,正替我領那份年薪。
「我就說那傢伙一副居心不良。」
小弟義憤填膺地拍著桌。
「幸好,哥還年輕。」
大妹這麼安慰我。
「是啊,還有時間再養一個小白臉來拋棄他。」
大姊一邊面露猙獰的用膠帶撕著自己的腿毛,一面說著,還不時發出咿咿哎哎的呻吟。
一眨眼,卻已是告別時分。
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我問。
「明天吧。」
別讓他們知道我回來過。
「知道了。」
聯考好好準備,都高三了,別操心太多。
「我推甄過了啊,都發妹兒跟你講了。」
……那麼厲害啊,真不愧是我妹。
「下次來請我客喔,五百元起跳。」
妳以前不是一直想去自助旅行?錢我出。
「耶,真的嗎?太好了。」
那,我回去了,叫阿昌別玩太晚。
「他啊,最近在迷線上。……哥,你回去不可以做傻事喔。我會每天發一封妹兒,你如果一天沒回,我就直接搬到你家。」
……。
也許笑了。
坐安穩後,我發動引擎。
「哥。」
嗯?
「姊其實很擔心你,洋哥告訴她你的事時,她還偷偷躲在廁所裡哭。」
我知道。
拜拜。
對視一笑。
我踩下油門。
那句『我知道』,也許就像少時,虛應母親的催促那般。
人車稀零。
十來分鐘的車程,竟失預警地下起夜雨。
人說,少為賦詞強說愁。
始終未曾明瞭:肥皂劇中男主角淋雨過後,所謂嚐雨的苦澀究是何等滋味。
如今的苦雨竟只是娘胎裡帶來的第一聲呱啼。
晨陽依舊。
我迷惘在人來人往。
在一張張陌生的臉孔間,我試圖拼湊一個熟悉且完整的軀體。
然而,我所擁有的一副拼圖早已投入火場,我仍緊捏著僅存的一塊,妄想尋找它的同類。
……契合。
我生活在和他相會的希望中,但這相會的日子還沒有來到。
我不曉得『他』究竟是誰,也許我終其一生,仍等待不到與他相會的日子;也許相會的那天,早已是髮稀齒搖的老翁。
人生幾載,為歡幾何?
縱堪為歡一世,豈無情纏一時?
(完)
2004/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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