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記寄札

 　　『如果同情將化為一種罪，我將為你所給我的同情贖罪。』

　　那副不能飛翔的軀體，留下了那行字，殞落在青空的背景。                                                                          

　　我是個年輕的軍官，為了逃避一個我所愛的人，來到了這個小鎮。

　　一個不屬於這亂世的小鎮，沒有他的存在，只有一個坐著輪椅的男孩。

　　「你為什麼會願意放棄大好前程來到這裡？」

　　他問。

　　「你是小孩子，不需要懂。」

　　我拒絕回答。

　　或許是勾起我想忘的事，我講話的聲音尖銳了起來。

　　我知道我割捨不去，那個正在前線指揮的人。

　　為了遺忘，我開始試著與那個男孩熟稔。

　　而他，也故意忽略了第一次見面，我那副不友善的態度。

　　因為與戰亂隔絕，軍官的職銜，就與一個退休的人相差無異。

　　我推著輪椅帶著他，漫步在映著綠光的湖畔。　　

　　我背著他，登上了長滿小白花的小山丘。

　　「我父母過世後，從不曾有人如此像你這般地呵護我。」

　　他輕聲地說。

　　看著他漾著笑的臉，卻不知道自己只是被我拿來當作遺忘的工具。

　　此時，本該萌生的罪惡感，卻不見蹤影。

　　沒有人會對一個工具有感覺的。

　　陪著他，可以讓我淡忘從前在軍校的一切。

　　寵著他，可以讓我因為同情一樣東西，而滿足自己的優越感。

　　「我喜歡你。」

　　戰火逐漸蔓延，徵召我的書函收到隔天，他趁著一陣風襲來作為掩飾，坐著輪椅說出。

　　我拒絕了他。

　　因為我對你只有同情與利用。

　　很荒謬的理由。同情與利用，讓我們生活了四年。

　　他無言地接受了。

　　沒有問我利用的理由。就連那個我四年不曾見面的人，他也不曾問過我，那個人在我心中的地位為何。

　　在我離開小鎮的隔天，他登上鎮裡最高的建築，一躍而下。　　　

　　當我知道時，他已經離開三年了。　　

　　而那條字條，是在戰爭結束後找到的，也就是在我離開小鎮三年後。

　　白色十字架的後頭，是一個略小的棺木。

　　離開的三年，我再度見到他。那個我自以為魂牽夢縈的人。

　　我見到他的未婚妻，一個比我好上千倍的女孩。

　　但我以為將萌生的嫉妒，卻意外地成為了祝福。

　　以及，一絲絲的羨慕。

　　同情與利用，只是移情別戀的藉口。

　　『如果同情將化為一種罪，我將為你所給我的同情贖罪。』

　　我捏著手裡的字條。

　　颯颯的風聲，訴著尚未贖完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