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了。」


  「嗯。」


  我點了點頭。


 



  「十七歲死亡聽起來感覺很棒。」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最近看了兩本書,或許是迷上那種為了悲情而悲情的命運。」


  「是這樣子嗎?你又在動什麼歪腦筋了?」


   


  「就只有這樣子啦,你別想那麼多了。」


  「喔。但是你絕對不能去做傻事喔,不然我不會原諒你的。」


 



  「好啦。


  「絕對!


 



    聲音還在腦際間迴盪未歇,他卻不顧我的威脅,連我的原諒與不原諒,都撇去一旁了。


 



 



  好痛、痛得連眼淚乾涸的滋味都拋去了。只剩下與你共存的傷在痛著,隱隱地、卻是深刻的。


 



  即使用無意識來逃避你離開的事實,腕上與你共有的疤,卻在昏迷中喚醒了我。


 



  「你知道什麼是絕望嗎!?」


  「嗯,就是沒有了希望,對吧?」


 



  「不,是自己斷絕了希望。希望永遠存在,真要沒有,也只有死亡的那一瞬間。」


  「這樣啊。嗯,你最近為什麼要一直提死呢?」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是啊,什麼都不知道。


  連你決定要割腕的前一秒鐘,我都不知道你所想的是什麼。未曾強調過的一聲再見,卻成了你我今生永遠的別離。


 



  


    濡濕的枕畔,訴著縱使相見,也只有在夢裡。


 



  每每闔上雙眼,思考裡盡是你的一言一語,我想你、憶你,卻無法在這一次次的回想中淡忘你一分。


 



  過分的想念,奪去了所有的思考,我開始會喃喃自語,時而朗聲發笑,時而低聲啜泣。


  當然,這些情況我都不清楚,只是經由母親幾近崩潰的口裡得知。


 



  你離開後的一個月,我開始能夠感覺我生活的世界。


  它依然日復一日地運轉著,就像忘了你。


  我害怕,我也將如它一般,縱使我現在的心多痛,是否有一天,我也將忘了你?


 



  那股遺忘的害怕,逐漸擴大為深沉的恐懼,我開始找尋著不忘記你的方法。


 



  很荒唐的方法,卻剛好符合現在過得荒唐的我。


  想著你的身體、憶著你的模樣,我用手掌緩緩地撫著自己,像我希望你撫著我的方式一般,你的身影將會愈加清晰,直到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最後,只留下一雙待洗的手。


 



 


  偶爾,驚覺自己的骯髒,竟拿逝去的人來當作洩慾的對象。


  肉體的發洩之後,唯剩下心理的空虛與寂寞。


  


    


  你知道我想你嗎?


 



  別總是拿你漠然的態度來面對,用著大道理教訓別人,而自己卻困在陰暗的死胡同裡。 


 



  當鋒芒在我腕上閃爍時,我卻想起你的霸道。我不想你為我而哭,於是我將刀子收起了。


 



  但,難道我就是無血無淚的玩偶嗎!?別這樣折磨我,你的死,逼迫著我在絕境中徘徊。


 



  


  又是一個夢醉的夜晚,我仍然想著你、憶著你。


 



  你已經走了好久,在那十七歲的冬夜。


  我獨自看著父母親的逝世,封上自己的心只繫著你,好久、好久……


 



    人說,人生苦短。


  為了守住與你的諾言,我止住了汨汨流出的血液。在那同樣是十七歲的冬夜。


 



  倘若向人說,我還戀著那十七歲的你,或許會被人暗笑老不修吧。


 



  這一生,過得好久。


  記憶開始逐漸抹滅,那最初十七年的歲月,我害怕它將被衰老所佔據。


 



  兩個板凳、兩瓶酒,以及一條粗繩。


 



  四下無人的公園,只有你與我對飲。


  


  敘著你我共擁的記憶,數著有你的日子,笑著遺忘的童年,哼著童時的曲調。


  直到酒飲盡。


 



  繩往上一拋,纏上一段低於身高的樹枝。


  我仍坐著板凳,繩圈往脖子一掛,接著就移開了板凳的支撐。


 



  直到那睜開了七十年的眼皮永遠闔上。


 



  當我們來到這世上時,即是擁著出生;如今離開,是否也能擁著離開?


  


  那個闊別七十年,最初的深擁。


 



  吾弟,吾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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