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停這邊就行了。」見前面道路上擺滿攤販,我連忙向司機說道。


 



  計程車停在無人擺攤的騎樓下,我們付完錢後下車。


 



  「預訂的時間到了。」佑霖整平剛才坐皺的大衣下擺,皺著眉頭。


 



  「不用去那種花錢的地方,這錢是你辛苦賺來的,就要好好利用。」


 



  我當然沒忘記他接到第一份工作時,整整兩個禮拜埋首其中,若只是技術上的工作對他來說絕沒問題,就是麻煩在要與設計團隊協調,那群作畫與編劇意外地囉唆,一下子說要增添什麼功能,等到作出後又提出會與上一個相牴觸的要求。


 



  還沒成年時,我們的生活都過得太富裕,一直到自己賺錢才知道必須錙銖必較。我們租的房子要錢,每個月還有水電費要繳,平時我機車也需要加油,伙食費加上林林總總的開支,一個月能剩下的錢也沒多少。


 



  「很久沒來這,今天你生日,你想來這裡就依你的意思。」佑霖牽住我的手,衝我一笑。「反正預約是用我爸的名義,沒去就在他頭上記一筆就是了。」


 



  我反握緊他的手,往燈火通明處走去。


 



  白天提供市民休憩的廣場,晚上就成了各類小吃攤販的聚集地。廣場的另一頭有所學校,那就是我們國高中的母校。廣場的一角矗立一棟大樓,假日總有許多學生在上頭補習。


 



  即使在這邊讀了六年,我對這個廣場的記憶並不深,或者該說我很多同學在學記憶中並不存在這個地方。平常上下學都有專屬的司機接送,偶爾晚點放學,坐車經過這裡時,總想下車購買,無奈父親對司機交代過,若我想買些什麼額外的東西,就必須經過他同意。


 



  一直到大學,解脫家裡的束縛後,我才知道有所謂的夜市,我們可以無所顧忌地在路上邊走邊吃,每樣食物的份量不多,但便宜、選擇性又多,往往一次吃個五、六攤,一、兩百元已綽綽有餘。


 



  「我們買一買進去學校裡面吃好不好?」


 



  我們站在黑輪攤前,選幾支黑輪米血讓老闆打包。


 



  「要怎麼進去?」我聽了他的提議頗為心動,但我想到唯一出入口大門的警衛,總不可能要跟他交涉吧?


 



  「車棚那邊有秘密通道,待會我帶你去,如果沒有被學生之外的人發現,現在應該還能夠用那個地方進出。」


 



  佑霖笑得賊兮兮的模樣,我也忍不住跟著他笑起來。


 



  「先生,你們的包好了。」


 



  老闆一臉為難要將包裝好的黑輪遞給我,我趕緊斂下神色付錢。


 



  「你想吃什麼?」我問佑霖。


 



  「糖葫蘆!」他指著水果攤。「我要包草莓的那種。」


 



  如我所預料,問他想吃什麼就只會說一些甜的食物。


 



  買完了糖葫蘆,還順便買了隔壁的雞蛋糕和地瓜山藥球,最近小吃攤的變化越來越多,連雞蛋糕都可以選擇口味。往學校的路上,沿途還買了刈包、鹹酥雞、章魚燒、焗烤馬鈴薯、沙威瑪和木瓜牛奶。


 



  「我說你也買太多了吧?」


 



  從他抽出一張千元鈔找回零錢後,幾乎是每走五步路就停下來一次。


 



  「都買一份而已,不多。」佑霖看自己手上提的幾袋,再瞄一下我手上掛的。「唔,看起來還蠻豐盛的。」


 



  要不是我兩手都拿著東西,還真想意思意思送他一拳。


 



  距離學校約莫百公尺,我們晃著手上的食物,兩個身穿大衣的大男人走在略顯昏暗的街上,身影活像暴露狂般往學校方向走去。


 



  這大概是到目前為止,我懷著最愉快的心情去學校。


 



  我們走到車棚的圍牆外,紅磚砌成的牆上還有一圈圈帶鉤的粗鐵絲繞過。踩著紅磚突出的部分或許還能爬上牆,但到了牆上要怎麼翻過去才是難題。佑霖沿紅磚牆走著,似是在觀察磚塊間的接縫。


 



  「就是這裡了。」他突然停下腳步,黑暗中我差點撞上他。


 



  我看那牆與其他部分並無差異,上面的鐵絲也沒少繞幾圈。


 



  「這些東西你拿著,」我接住他手上的熱食。「你閉上眼,我施個魔法給你看。」


 



  施個魔法?當我三歲小孩嗎?見他表情很是認真,就姑且相信他一次,我依言閉上眼。


 



  四周突然變得極為安靜,靜得我只聽見風摩擦塑膠袋的聲響。


 



  「佑霖,你還在嗎?」這時我想起小時候玩過的幼稚惡作劇,假裝要拿東西給對方看,就叫對方閉上眼,自己趁對方看不見時逃走,等到那孩子發現自己被騙時,往往已經過了好幾分鐘。


 



  「再等一下,這入口大概很久沒人使用,不太好開通。」佑霖壓著聲說著。「我怕警衛會到這邊,還是別說話。」


 



  我閉著眼,經過幾分鐘。


 



  「阿里巴巴,芝麻開門!」


 



  這年頭說芝麻開門還有人聽懂嗎?


 



  「不行,你還不能張開眼。」


 



  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突然唇上一陣溫熱。


 



  「喂!」


 



  要吻請挑地點,在這個塵土滿天飛的車棚,虧他還有興致吻。


 



  我一張開眼睛,就看到剛才那堵牆破個大洞。洞旁放著一大片數十塊紅磚砌成的殘牆,還有幾塊完整的磚頭散落在地。他手上沒有任何工具,怎能在短短幾分鐘就挖出一個大洞?


 



  「你想問我怎麼挖出來的吧?你先進去我還原給你看。」佑霖半推半拉讓我屈著身到牆的另一邊。


 



  他先將零散的磚頭扔到我這邊,接著一手扶著最大片的牆,先讓自己穿過洞,再把那片牆對準埋在水泥地的磚頭,將零散的磚頭填在殘牆與原本牆的空格,沒多久就恢復原貌。


 



  他拍下沾在手上的灰土,從我手接過剛才他拿的袋子。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面牆有機關?」


 



  「高一那時在學校裡都要悶出病,就夥同幾個人來製造這片假牆。」佑霖瞥了我一眼。「你那時是個乖乖牌,我怎麼可能告訴你。」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心裡就是不太舒服。


 



  「接下來我們要去哪?」提著好幾袋食物,我們兩個在車棚走著,卻不知道目的地在哪。


 



  「教室應該不能進去,在外面吃一定很容易被住宿生發現。對了,可以去生物實驗室!」


 



  「生物實驗室?」以前我是讀自然組二類,除了一般必修學科,須讀化學和物理,當然就對生物實驗室比較陌生。


 



  「對啊,如果現在還是笑面虎在管,我們一定進得去。」


 



  我們走出車棚,見四周無人就大膽地穿越操場,走經過中廊、教學大樓,停在實驗大樓前。一樓是完全沒有任何掩蔽,我們試著打開安全門,果然是沒有上鎖,將安全門關上,我們順著逃生梯到了四樓,躡手躡腳經過走廊,以免讓剛巧從宿舍往窗外看的人發現。


 



  一直走到生物實驗室,他伸手在門邊防斷電照明的燈座上摸索一下,果然勾出一串鑰匙。


 



  一把把鑰匙試著,直到聽見喀擦一聲,佑霖對我比個勝利手勢。


 



  將鑰匙放回原位,我們兩個還像是怕被其他人看見,半縮著身進實驗室。


 



  本來想打開燈光,但見另一邊的籃球場上仍有照明,且為了不要讓人發現,我們就著一點光亮把食物放在桌上。


 



  實驗室裡的桌子高度不高,每張桌子大約可讓十個學生擠在一起,桌子兩側放著木製圓凳。


 



  說來我們也真是大費周章,當學生時避之惟恐不及的學校,現在想盡辦法溜進來後,還像個小偷闖入上鎖的實驗室。


 



  本來我與佑霖分據桌子一側,他看起來坐得很不舒服的樣子,只見他把身邊三把椅子挪到其他桌下。


 



  「你過來我這邊。」他對我勾勾食指。


 



  我將食物推到桌子中央,聽話地坐到他旁邊。


 



  「坐在這邊可以看到月亮。」他咧嘴笑著。


 



  月亮沒少看過,雖然兩個人跟一櫥窗的標本看月亮活像個傻瓜,今天能跟他一起在這,也已是我過去不曾想像過的情景。


 



  他怎麼馬上就在拆糖葫蘆上的塑膠紙?


 



  那我也要先吃點開胃菜。


 



  趁他不備,我馬上咬掉最頂端的那顆。


 



  「你不要搶最大顆的草莓!」


 



  他二話不說就湊過來,對準我還咬著草莓的嘴吻上。要草莓是吧?總得付出點代價。我扣住他的上半身,將糖衣破碎的半顆草莓輕觸他的唇,他果然馬上張嘴咬下,我也趁勢伸舌將剩下的草莓渡入他的口裡。


 



  這樣吃起來果然能中和原本過甜的滋味,我放開他的身體,他拿起剛才放下的整串糖葫蘆,咬下第二顆。


 



  這態勢是要模仿我剛才的動作嗎?我只好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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