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記寄札

　　『我不能跟你過聖誕夜，聖誕節之前都不要來找我，抱歉。』

　　江致鈞在手機上打出這段字，按出手機的電話簿功能，選好收件人就送出簡訊。

　　同時異地，許仲儒正聽課聽得昏昏欲睡，口袋裡的手機突來一陣振動，他抬眼瞄一下教授仍口沫橫飛盯著筆電講課，掏出手機拿在桌下，輕翻開手機蓋按出簡訊。

　　原本昏迷指數不滿十的意識頓時清醒，他馬上回傳了一封回去。半個小時前他才和江致鈞吃過早餐，也沒發現他有什麼異狀，這時還特地用簡訊而不用口說，分明就是隱藏了不能說的秘密。

　　『為什麼？』

　　江致鈞人在租屋處，他明知道許仲儒還在上課才選在這時告訴他，簡訊一傳來，他打開確認過後就蓋起，再將注意力轉回桌上的論文。沒多久，一通電話打來，他穿上風衣拿了車鑰匙就出門。

　　許仲儒一下課，殺氣騰騰衝到江致鈞的住處，見他機車不在，打了好幾通電話也沒人接，搞得他心浮氣躁卻想不出江致鈞還會在哪裡。這時他也發現，一旦失去手機這個聯繫，學長就像斷線風箏，飄到哪都不曉得。自從江致鈞知道行蹤完全被掌控住後，似乎是為了保有一定程度的隱私，經常不按牌理出牌。

　　從今天開始到聖誕夜還有四天，許仲儒已經暗地準備好聖誕老人裝和麋鹿布偶裝，等著要替兩人第一次的聖誕夜添點情趣，沒料到江致鈞會只用一封簡訊交待過後就消失蹤影，這讓興致勃勃準備當夜節目的許仲儒挫敗至極。

　　以前跟情人遇上聖誕節要慶祝常常是在上課時間，理所當然都會改成在假日就草草了事。這回因是在教會學校，還特地放個聖誕假可以讓聖誕夜狂歡，在聖誕舞會上與情人擁舞，在鐘樓前數鐘，種種他之前所規劃的行程，都讓一封簡訊劃上休止符。

　　他接連打了好幾通電話都被無情掛斷，發了幾封要他回電的簡訊也沒見回音，一籌莫展下只好四處尋找公共電話，好不容易在校園的角落找到電話亭，一投幣硬幣馬上掉出，投了幾次仍無法使用，見旁邊只剩下晶片卡公共電話，百般無奈只好先到一旁的便利商店買卡。

　　「喂？」

　　許仲儒不禁暗呼萬歲，對方總算接了他的電話，雖然那是用公共電話打的。

　　「我說……」他本來想興師問罪，但忽然意識到剛才的聲音似乎不是根植在心坎裡的嗓音。

　　「你要找蔣公？他現在不在，有什麼事我可以轉達給他。」

　　對方像是極常跟人交談，用著不疾不徐的口氣說道。

　　許仲儒聽到他的叫法就滿腹不悅，連句話也沒說就掛上話筒。

　　有了之前那個小偷的前車之鑑，幾乎是每個接近江致鈞的男人都會列為警戒對象，反倒是那些學姐學妹還比較無所謂。他跨上機車，馬上又往江致鈞的租屋處騎去。

　　此時，江致鈞和楊琝寬在市區的咖啡廳聊天，遠在幾公里外的許仲儒當然又再一次撲空。

　　半個小時前他接了楊琝寬的電話後，就騎車到客運站接他。

　　「剛有人打電話來？」江致鈞從洗手間出來，見手機的位置移位才問道。

　　「嗯，我看沒有來電顯示還以為是詐騙集團，本來還想跟他玩一下，沒想到我才說不到幾句話他就掛斷了。」楊琝寬一臉失望。「話說你手機裡那個Ｈ到底是誰？」

　　「沒什麼，那是他的名字縮寫，你不認識。」江致鈞不自在地避開楊琝寬的視線，他總不能告訴他那是變態（Hentai）的意思。

　　楊琝寬瞄一眼已經停止振動許久的手機。「剛才該不會是他用公共電話打的吧？都打到要把手機燒壞了，連簡訊夾也爆滿，光你進個廁所我就切了十通，你怎麼不回給他？」

　　「要回很麻煩，他很囉唆。」江致鈞嘆口氣。「如果不是要等老闆的電話，我早就把手機關了。」

　　「對了，這次去住你家會不會太麻煩？畢竟要住快一個禮拜，要是你那邊不方便，我也可以報帳住飯店。」

　　「我那邊小歸小，要多塞個你還不簡單。」江致鈞轉換語氣笑道。

　　「好吧，你覺得方便也可以。」楊琝寬若有所思。光從那手機的奪命連叩就可猜到江致鈞一定有事瞞著沒講，之前也沒聽過有哪個人會找他找得那麼勤，如果是女朋友，也想不出隱瞞的理由。

　　「你這段時間出差，老婆都沒說什麼？」江致鈞記得楊琝寬的老婆是外表看起來很嬌弱的類型，在這緊鄰聖誕節的日子，應該會想要有個浪漫的約會。

　　楊琝寬露出微愕，往常總是不太提起家務事的江致鈞，這時竟會問他這問題讓他更加迷惑。

　　「我說你啊……」楊琝寬沒有直答問題。「該不會有事情瞞著我吧？」

　　「咦？我沒什麼事好隱瞞的。」江致鈞驀地臉一熱，他急忙端起咖啡啜著掩飾尷尬。

　　楊琝寬瞇起眼，也沒戳破謊言。臉上的潮紅未褪，手機又振動起來。

　　「你就接吧！」楊琝寬玩性一起，他不禁好奇起要是那個Ｈ又打電話來，看老友跟Ｈ對話一定會很有趣。

　　江致鈞皺起眉先看來電顯示，看清顯示後馬上打開機蓋。

　　「哪打來的？」楊琝寬小聲問道。

　　「研究室的。」江致鈞食指往唇上一擺，就按下通話鍵。「喂？……好，那天我會過去，沒問題。」

　　不到半分鐘就結束通話。

　　「怎麼了？」

　　「沒什麼，二十四號那天要去老闆家聚餐。」

　　「你就是這樣才會交不到女朋友，要是這時候你女朋友問你要她還是要老闆，那你要怎麼回答？」楊琝寬撫搓著下巴問道。

　　依照過去對他的瞭解，江致鈞一定會直接反駁他現在沒女友。

　　「我現在不想想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江致鈞突然沉下臉孔。「走吧，先回去放你那袋行李。」

　　他突然站起身，拿了帳單就往櫃台走去。

　　留下楊琝寬還坐在原位，思忖他話裡掩藏不住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