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記寄札

　　「為什麼你會喜歡我？」

　　我無法忍受重重壓上的沉默，低聲問他。

　　「那你為什麼會喜歡李佑霖？」他不答反問。

　　喜歡就是喜歡，當自己察覺時，早已不由自主地去在意對方，看到他與其他人親密時，心就莫名地疼痛。

　　「很難說出來吧？」伍武璋用食指敲著自己的大腿外側。「你一定很難想像，我為了要讓自己配得上你，高中畢業後我考上國外的商學院，除了要跟上學校的課程，還必須壓制我哥哥在台灣總公司的勢力，直到畢業後，我如願以償取得父親的信任，讓他把公司繼承交給我。而李佑霖又算什麼，他沒有付出任何代價，生下來就擁有家族企業的繼承權，不過是死了情人，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還能夠輕易地得到你的愛。」

　　「請你不要這樣說佑霖和曉晴。我現在和佑霖在一起過得很融洽，請你不用操心。」

　　「世哲，你的愛真偉大，他不過送你這點東西，就值得讓你對他死心塌地？」他舉起佑霖玩偶。「如果你想聽人說愛你，要我日日夜夜親口說給你聽也可以。為什麼就只有他可以，而我一接近你，你就想躲得遠遠的？」

　　「我對你沒有任何感覺。」對一個只有高中淺薄印象的人，我還能有更多的情感嗎？

　　「如果我在一年前找到你，在你聽到李佑霖的謊言之前，我就先跟你告白，你還能夠說你沒有感覺嗎？」

　　伍武璋把玩偶放在我們兩人中間，我趕緊收到懷裡。

　　「你說的謊言是什麼？」

　　「難道你不懷疑李佑霖為何現在會那麼直接跟你告白？你傻傻地相信他的話，說什麼你昏迷時說喜歡他，還以寂寞這種藉口讓你跟他在一起。他這招也夠高竿，一方面試探你的感情，另一方面又為自己留下後路。」

　　「你說什麼？你有見過佑霖？」他一連串說著，我無暇去追問他為何會知道那麼多，我在意的是他說的『謊言』。

　　「在你住院之前，我已經找你找了好一段時間。我到你的住處找不到你，問了你的公司只說你出了差。一直到電視報導你們那場意外，我才輾轉查到你住的醫院，也在那時候知道你前段時間都跟李佑霖在一起，於是我以過去跟李佑霖同班的名義先找上他。」他悶聲笑了兩聲。「說來他也不太懂得提防外人，我一跟他說我喜歡你，他就一臉驚訝的表情，口裡卻還說著這是你的自由，他沒辦法干涉。我見他那模樣，就說你是同性戀，可惜我也不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聽說你私底下很會玩，要是能和你玩一夜也好。」

　　「為什麼你要這麼說！」身一側，我氣極了伸手揪住他的領帶。「你到底是心存什麼？」

　　他像瘋了一樣大笑。

　　「我心存什麼？我要讓他討厭你，讓他不願靠近你！你以為一般異性戀會對同性戀多好？可惜我千算萬算也算不到他竟會用那些話來哄騙你。你昏了向他告白？要不你現在打昏我，看我該如何說話？你真以為他愛你？他還真把你當朋友，竟然肯為了留住你而轉性，寧願把你騙得團團轉，也不願讓你到我身邊。」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就算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

　　「如果是李佑霖說的，你就願意全盤相信？別露出為難的樣子，我不喜歡隱瞞事情，告訴你這些，不過就是為了讓自己能夠離他所佔據的優勢近一點，即使我明知道自己追不上他跟你相處的時間，但我還是不會放棄你。」

　　「讓我下車。」我看車外景物，距離我現在住的地方已比公司近。

　　我恨不得現在馬上找到佑霖，問他剛剛伍武璋說的話是否屬實。

　　「待會就送你回家，本來我就沒打算要去其他地方。」他話鋒一轉。「聽說令尊最近身體微恙？」

　　「還過得去。」我一愣，這時他怎會提到這個？

　　前幾天我接到父親的親信來電，他說上個月父親作的健康檢查情況有異，發現一顆不知良惡的腫瘤，由於目前我在外工作，還不便讓公司其他高層知悉。

　　「沒老闆坐鎮的公司，以及在外打拚的獨子，如果這時候有心人士想吃下這公司，想必是輕而易舉吧？」他淡然道。

　　我按捺下痛毆他的念頭，畢竟現在是在他的車上，要是我對他做什麼事，後果不堪設想。

　　「就算如此也與你無關。請讓我下車。」

　　車子停在我住的大廈門口，車子的鎖是由司機那邊控制。

　　他的司機轉頭徵求他的同意。

　　「讓他下車。」

　　鎖一解，我馬上開門下車。

　　門關上，他降下車窗。

　　「如果我就是那個有心人士，你會怎麼做？」陰暗的車內，幽幽傳出他的聲音。

　　直到我回神，車子已駛離視線。

　　我手上只有一份公司的產品型錄，和佑霖作的玩偶。

　　按了通話機上我住的樓層按鈕。

　　「喂？」佑霖接起。

　　「是我，開門。」

　　「你怎麼這時回來？」

　　「待會再跟你解釋。」

　　等電梯時，我打手機給珮甄，讓她先替我請下午的假。雖然她聽起來似乎還想追問什麼，我只能草草打發。

　　我按著門鈴，佑霖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打開門。

　　「中午我有剩些馬鈴薯燉肉，如果你肚子餓可以先吃。」他腳踩著拖鞋，目光刻意避開我，或許該說是避開我手上拿的玩偶。

　　「我今天又見到伍武璋。」我還在玄關脫鞋，對著他的背影喊道。

　　他身體震了一下。

　　「他對你說了什麼？」他僵在原地。

　　我走到他身前。

　　「佑霖，你有什麼事不希望讓我知道嗎？又有什麼事是隱瞞著我的嗎？」

　　如果剛才我所聽到的話都是真的，我寧願這是佑霖親口說出。若我這樣問他，他仍是以謊言欺騙我，我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