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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教跳舞的老師說過,在轉圈時只要專注看某個點就不會頭暈。但在白茫茫的光線裡,連一個黑點也找不到,我也放任自己腦袋被轉暈,逼真的小弟弟在旋轉過程裸露在外擺晃,一件女用肚兜貼在我前身,兩條繩子拉至後頸打結。我真希望自己的外表是個小孩,搞不好紮個辮子還能夠拿著鈴鼓賣唱。

  這遊戲實在太不公平了,憑甚麼外表像受就要當受,平時當受還當得不夠嗎?連辦個活動也被迫要扮女的,設計者實在太沒幽默感了,讓外表秀氣的人扮女裝有什麼好玩,讓那些肌肉男濃妝豔抹才有趣。那些月餅絕對是幌子,就算我吃別顆,還是會穿上這身輕飄飄的衣服。

  「大姐,可不可以讓我再吃一顆換別種樣子?」兩手挽著長紗,我吃力地拖曳裙擺。

  可惡,只有我變成這樣子,不要用那種要把我吃掉的眼神看我。

  「不~行~,如果你要換,之後的造型必須維持一整個月,而我們也必須重吃一次。」卡伊發出嘖嘖的笑聲,她講『不行』的口氣,我還以為要接著說通通拿去作雞精。

  不用想也知道,再重吃一次我大概也是現在這模樣。

  這裡最適合扮女裝的迪雲成了玉兔,他悲哀地穿著白色兔女郎裝,屁股上的毛球一直被他女友用手彈著玩。

  郁欣和卡伊都是穿著粗布衣,兩件樣式很像,只差在顏色深淺,郁欣的是深棕,卡伊的則是黃褐色,他們的手邊各有一把斧頭。

  「痛!」

  誰的簪子那麼長刺到我?天啊,現在是在玩古代帝王遊戲嗎?

  黃袍加身就算了,頭上的帽子戴那麼大頂做什麼?

  一直坐在我旁邊的政文默不吭聲,似乎很不滿他抽到的籤,如果那麼不高興的話就跟我換啊!

  「之前就跟柚子說過,叫他不要加這麼多騙人的行頭,這身衣服穿起來真彆扭。」政文一直在調整那頂鑲滿金色流蘇的帝冠。

  「政文啊,現在變成這樣是要做什麼?」卡伊手拿斧頭,側身砍櫻花樹。如同傳說中永遠砍不倒樹的斧頭,剛有一點裂痕就馬上恢復原狀。

  「先依照原本的組合分組。」

  因為很多關卡都是兩人一組才能通過,如果單獨一人在遊戲中,就必須比別人花上數倍的時間練功。

  穿粗布衣的是吳剛,一身誇張黃袍的是后羿,穿兔女郎的是玉兔,……?

  「阿青你這身淡黃色衣服代表什麼?」

  他的衣服也被換下來,代替的卻是看不出名堂的棉衣,全身都是淡黃色的,近看還有微小的破洞。

  「我想應該是月球吧?」

  他的臉色不比我好看到哪去,好端端的被換上一身破衣,在遊戲裡還得穿這身衣服渡過整個中秋,如果不是為了不掃興,也許就直接下線。

  我和政文的暴發戶后羿,郁欣的肌肉男吳剛和她同學的……后羿,相形之下身材較適中的卡伊吳剛和迪雲的兔女郎似乎合適一點點,阿鷹則是成了遊樂園分氣球的大兔子。

  「之前我看討論,有人說同一組會是剛好可以配對的。」

  吳剛和后羿,好,勉強可以接受,這年頭流行敵人配還說得過去;吳剛和兔子,也許是日久生情吧?也要尊重人獸戀的可能性。

  但兔子和月亮是怎麼回事?

  「哥,你很不知變通欸!」

  郁欣突然搓了我的臉一把。

  如果我不知變通,那全世界的人都成了老學究了!

  「那你說說啊!」她都這樣講了,代表剛才又偷看我心裡在想些什麼。

  「兔子拿杵搗藥對吧?」

  我點頭。

  「搗藥時,杵會撞到月球,神話中的大兔子力氣很大,月球被那根很粗的杵撞下去,就會震啊震的。你想嘛,有什麼杵子可以一直用,還磨了千萬年都不壞,當然就是他身上的東西啊!搗藥的藥缽當然也是用月球上有的東西做出來,才能夠弄壞後馬上補足。」

  郁欣這樣一說,他們五個女生很有默契地笑得……花枝亂顫。

  以前線上遊戲男角為多時,部份女性玩家還得隱藏性別避免遭到騷擾,在這幾乎都是女性玩家的遊戲裡,還是得奉勸諸位陪女友進來玩的男性同胞,能夠明哲保身最為重要啊!

  四組人馬看下來,沒想到會是我和政文的組合看起來最正常。

  「嫦娥葛格,那麼正給不給虧啊?」

  郁欣故作一臉色迷迷,放著她的后羿不管,說著一零一句搭訕詞。

  卡伊一邊玩弄她的兔男友,還不忘關切我們這邊:「我也覺得吳剛配嫦娥會比較好。」

  「而且后羿太大男人主義了,跟我的話每天替你砍柴燒熱水,免費當你的粗工喔!當然等到晚上,嘿嘿!」郁欣馬上接著搭腔,還趁我行動不便,直接把我抱個滿懷。

  妹妹,你以為吳剛就好到哪裡去嗎?你覺得一個夜夜砍柴的男人好嗎?

  我對著政文釋放求救的目光,他正專心在把那些金光閃閃的流蘇掐爆,一團團像仙女棒的光芒在他指下綻放。

  眼看烤肉用具擺在樹下,但根本沒人在乎。阿青和阿鷹老早就飛到樹上去你儂我儂,宇黎聽說是前幾天還在趕學校的報告,想必她把房間弄得挺舒適,即使我們在旁邊吵啊鬧的,她猶如老僧入定睡得安穩。

  至於卡伊和迪雲就更不用說,就算真正的吳剛到青樓去點檯,能夠對兔女郎做的也比他們遜色許多。

  「你去替你家的后羿唱搖籃曲啦,幹嘛來黏我?」

  我沒多想什麼,就直接脫口。

  「慘了,哥你完蛋了。」

  該死,我也知道我完蛋了。

  為了推廣網路禮儀,古早線上遊戲是以打字為主的聊天系統,遇到粗話會自動轉換成別的字句或直接消除,但到了現在,系統無法控制隨口講出的話,於是設定成偵測到粗話就會直接懲罰玩家作為警惕。

  之前剛開始玩時,還會有給新手的緩衝期,但都快玩三個月,該罰的也要罰了。

  『玩家夏夏語出不雅,限制言行一小時,即時生效。』

  我不過是說個幹,也沒必要封我封個一小時吧?我的口一開一闔,果然連話也不能說。整個人像尊木頭人,站在原地完全無法動作。

  郁欣看出我心裡在想些什麼,露出很欠揍的笑容,把僵硬成一支冰棒棍的我抬到政文旁邊。

  我有種自己被食人族逮到,準備獻祭的錯覺。

  「我哥交給你了,要對他溫柔一點喔!」

  去死!

  「哥,幸好你不能講話,不然一天累犯會加倍罪行。」

  她說著風涼話,放下我後就到宇黎那邊去了。

  「想被解開嗎?」

  我決定要放空腦袋,在大頭目面前,連郁欣那種初學的黑魔法都能讀到我的想法,就算再怎麼抵抗也徒勞無功。

  「讓我吻一下就好。」

  ……要吻就快,犯不著用副妻管嚴的口氣。何況我現在這樣子,要怎麼讓旁人看出拒絕你才是大問題。

  他沒有吻我。

  舉起手用那套看起來很貴的衣服袖子替我擦臉,把紅通通的胭脂一併抹去。

  「這樣看起來舒服多了。你不要一直擔心會被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樣反而會讓我一直接到你傳遞過來的訊息,你想讓我知道的事就叫我的名字,其他的我不會知道。」

  我知道他說到做到,畢竟是個活在遊戲的人,比起我少了很多心機。

  他替我扭一扭身體,讓我可以動作自然點地坐在地上。像個服飾店擺放的假人,我無處支撐只能靠在他身旁。

  這樣靠著有點無聊。

  政文一直不是個愛講話的人,我沒開口,他也無話可搭。他伸指在空中畫圖,線條顏色就像他平時會寫出的金色文字,他畫了一個月亮,一個身穿飄飄衣的人舉一隻手,像超人般的動作往月亮靠近,在他裙擺下方不遠處,有個長袍男人望著他。

  「如果后羿知道嫦娥一說髒話就會無法動彈,他也不會只能眼睜睜看她去月球吧?」

  這是明指我就是說髒話的嫦娥嗎?

  現在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搭著剛才被胡亂抹掉的妝,嫦娥可以去當門神。

  「每次我抱著你讓你下線,都覺得我像是那個看嫦娥離開的后羿,也許哪天你去到月球,就不會再回來了。」

  如果我現在能動,應該會一拳打到他臉上,讓他腫著臉問我為什麼要打他。

  首先,我沒那個錢去真正的月球,更不用提月球到現在還是不能住人。雖然前陣子在室友的慫恿下去玩了遨遊太空想像之旅,但我現在還是回來這個遊戲。

  我知道他這陣子沒人上來很孤單,但我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也無法像過去放假時能夠整天耗在上面。現在是學生還有暑假、寒假,等到以後呢?

  我不想繼續想下去。

  如今所見的一切,都只是虛擬出來的影像。

  政文。

  政文。

  政、文!

  喂,你好歹也有點反應,是你說要叫你的名字。

  他轉過頭來,那我可要一股作氣想完。

  抱住我數到十秒後鬆開,看你能抱幾次都隨你高興。

  他笑著抱住我。

  我想起五年前死去的那隻聖伯納,他很愛撲人,但又怕被郁欣罵,總是撲到回神後才一臉緊張地跳開。

  我提起這個跟之後關卡無關。

  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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