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血飲泣:血流滿面,悲憤飲泣。
語出:<司馬遷.報任少卿書>:
「然陵一呼勞軍,士無不起,躬自流涕,沫血飲泣,更張空拳,冒白刃,北嚮爭死敵者。」
時序初冬,十二月是校慶的時節,打從十一月底各系就進入戰備狀態,藉著這時候多舉辦一些活動,提高系所知名度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充實系會經費。
「同學,聖誕節巧克力傳情,要不要參考看看?」
「甜點傳情,有提拉米蘇、起司蛋糕、烤布丁各式各樣的甜點可以選喔!」
「好吃的草莓傳情,只剩下兩盒,要買要快唷!」
下課必經之道,設滿了各系的攤位,無不祭出型男正妹拉攏外系學生。這年頭流行商學勾結,找幾家廠商出資贊助,再藉傳情活動銷售商品,順便打個廉價的廣告。
「今年業績不好,學長你也買一份啦,就算是送給學妹也好。」
許維漢回到宿舍,看到寢室堆滿了傳情物的箱子,皺著眉頭把堆在自己桌上的箱子搬到陳建豪的床上。
「學長,別那麼無情嘛,你看我們這次想的東西多好,送禮自用兩相宜欸!拜託你,就算是買給自己吃也好,我絕對不會讓別人知道的,到時候下課叫人拿去給你,也替學長作足了面子啊!」陳建豪拿著幾乎是空白的預購單,見到自己熟識的人就開始猛烈推銷。
「免了,等活動結束,你那堆滯銷品就會拿來求我吃。」許維漢指了指成山的紙箱。「真不知道你們腦袋在想什麼,用那種東西跟女生告白會有用的話,我頭直接剁給你當球踢。」
身為學長只深感一代不如一代,拿了剛泡的咖啡往嘴邊送上。
「嘖,我是想說現在倒追的女生那麼多,之前我們公關組投票,也說最想收到的就是這種實用的東西,每年看到的都是布娃娃、甜點、巧克力,一點都沒有為我們男性同胞著想,而且一定有人想傳情給男的,這樣我們就可以獨大市場了。喔喔,對!就是獨占啊,這樣價格還可以隨便我們定,這想法實在太創新了,林老師之前當掉我實在太辜負我的才華了。」
「別忘了你的東西去小七就能買了。」
看學弟已陷入自己的幻想中,許維漢突然佩服起當掉他的老林,果然薑是老的辣,送他活當還是便宜了他。
「學長,你去年有送給曉萍,不如今年就送給學弟吧?就當家庭交流也可以。」
「我可不想亂倫。」
「什麼?」
「沒事,你想拉皮條去別寢拉。」
許維漢擱下馬克杯,就將陳建豪推到寢外。
他打開電腦螢幕,點出直屬學弟的對話視窗。
『學弟,你們班的蔣育棠是不是跟你同寢?』
許維漢手裡敲著鍵盤,故作平常地問之前偶然聽到的事情。
『是啊,學長有事?』林清岳語末附了一個困惑的表情符號。
『我要他的信箱,禮拜五的民法我們同組,我忘了跟他要帳號。』
『喔,好,你等等。』
說來聊天軟體是個很讓人匪夷所思的產物,明明是同寢甚至是睡上下舖的同學,你還是常會跟對方使用這種軟體交談,當然如果要傳個檔案也是很方便。
不久,一串帳號就傳過來。
許維漢把那串帳號加入聯絡人,馬上看到對方確定上線。
『你是誰?我民法還沒有組,學長你是不是加錯人了?』
沒想到對方劈頭就是這句,許維漢側頭想了一下,才打入之前想好的台詞。
『你直屬學長說你沒有組,就叫我跟你同組。我住二十棟,跟你直屬學長同一間,之後如果要討論上台報告,你也可以到我這邊討論。』
其實他是看到蔣育棠在課堂上舉手說過沒有搭檔,才特地藉此與他搭話。
『學長,你……你是之前跟我坐同班公車的學長?』
『對啊,真的很巧。』
許維漢啜了一口咖啡,疑惑對方遲遲沒有傳訊過來。
『唔,抱歉,我同學之後有說我可以跟他們同組。』
『這樣啊,那沒有關係。』
蔣育棠沒有再回任何文字,只丟出一個小女孩跪地磕頭的圖案。見這回應,許維漢也只能乾瞪著眼,回什麼似乎都是多餘。
另一端的蔣育棠輕吁了一口氣,本來林清岳為了要促進與某位女同學的關係,死活不願跟他同組,之後雖然知道那同學早已有男友,他還是不肯放棄。蔣育棠沒料想到那個學長竟然會找他,臨時就只能逼室友重友輕色。
上禮拜坐火車時,因為目的地差不多,兩人就坐在一塊。學長還特地跟他講一些課程的重點,包括每個老師的罩門在什麼地方。學長雖然長得一副凶狠的模樣,說到底也是個好人。
之前迎新時蔣育棠就有注意到許維漢,畢竟魁梧的人就算縮在角落還是比小個子站在人前明顯。當時他說的話並不假,過去幾年來他一直隱瞞著自己是同性戀,從來不敢在人前提起。那回也不知道是吃錯什麼藥,大概是看見形形色色的人成為同學,想及過去為了隱瞞性向而逃避自己喜歡的人,既然已上了大學就不願再躲躲藏藏。
因為照片誤會正好成為一個契機,他苦思一個看似笑鬧的開場白,話一說出口他就馬上後悔,只好以嘻笑推翻自己的勇氣。
其他人最初表現的驚訝、不信,甚至是厭惡,這在過去他就曾經看過。但那個學長的眼神,似乎又與其他人不同。
「錦毛,我學長借我校內車,要不要去下面晃晃?」林清岳見他盯著螢幕失神,使勁搖了他幾下。
「不要叫那種奇怪又猥褻的名字。」一拳揮來。
「嘖嘖,叫『玉堂』的綽號叫錦毛有什麼不好?」接下此拳。「說正經的,好不容易借到車,去嚇嚇牛也好。」
兩人對視一笑,抽了件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厚外套,乘著夜風就從宿舍騎出去。
「學校也太摳了吧?這裡竟然連個燈都沒有。」飆著超過校內速限兩倍的林清岳,在黑暗中仍不減速度。
「你有聽過牛走路還要燈光的嗎?」蔣育棠坐在後座沒好氣地回道。「喂,你騎慢一點,小心撞到東西。」
此話不說還好,豈知一語成讖,一輛破舊的機車撞上矗立在路中央的大樹。幸虧在撞上前有煞車,車體還算穩固,兩人因為慣性而撞在一塊。
「喔!我的頭啊!」
「銬!你頭沒事那麼硬幹嘛?我鼻子撞到都不叫了!」
本來想嚇牛反而被樹嚇到,之後檢查車也發現不太對勁,兩人只好敗興而歸。
『看牛不著去撞樹』、『出車禍了,要鼻子一個,看牛沒有啦』,兩人回到寢室,第一件事就是修改聊天軟體的暱稱。
果不其然,兩人的喇叭登登聲不絕於耳,此時許維漢也注意到這個暱稱出現,就直接打寢電問林清岳。
許維漢問清了情況後,知道對方沒事也鬆了一口氣,但又有點放不下心,就叫了忙著在電腦前作業績的陳建豪。
「我跟你買一個匿名傳情,現在要的。」掏了前天剛領的打工費,幾張紅鈔票擺上桌。
「好、好,學長你果然是識貨的,看要什麼口味自己挑,待會小弟幫你送過去。」陳建豪火速把鈔票收入袋。「對了,學長你是要給誰的啊?」
「我自己送,你不用知道是給誰的。」許維漢從那堆箱上的品名中,選出兩箱原價較貴的,一手抱一個就出門了。
等到陳建豪多拉到一個客戶後,轉頭才發現某人用一箱的錢搶走了兩箱。
許維漢拿著兩箱不小的傳情物,走經過三棟宿舍,才到新生住的區域。
「學長,怎麼是你?林清岳去洗澡了。」蔣育棠聽到敲門聲開門,見來人不禁退後了一步。
他雖然知道自己的反應很不對勁,但看到一個曾吃過你口水的人出現在身前,就算是同性也不自在起來。
「來送傳情的。」很好,除了鼻子腫得跟蓮霧一樣,看來是能走能動,反應也不差。「這箱是我要給清岳的,這箱是你的,我順便送過來。」
許維漢將兩個箱子擺在地上,看了蔣育棠一眼。
「車禍沒事吧?」
「嗯。」蔣育棠指了指地上的箱子。「我的那箱,是誰要送我的?」
他想不到自己認識哪個會送他東西的人。
「我不知道。」
「這樣啊,真奇怪。」
「那我走了。」
「嗯,謝謝學長。」
「別客氣。」
蔣育棠關上門,盯了那箱食物片刻,摸摸肚子也離之前晚餐有段時間,他割開膠帶,拿出其中一個。
過了五分鐘,林清岳洗完澡回到寢室,一開門就是撲鼻的泡菜味,他看見一個血流滿面的人呆坐在蔣育棠的位子,桌上還有一碗冒著煙的泡麵。
「喂,你還活著吧?」林清岳抽了一張衛生紙,往蔣育棠鼻下貼上。
「吃一口就流鼻血,讓它流完就好了。」
林清岳定睛一看,發現除了鼻血外,似乎還有透明的液體混雜其間。
「哭什麼啊?不會是這時候鼻子在痛吧?」
「很辣。」
「很辣?」
蔣育棠眼神飄向那碗泡麵。
「剛才你學長拿來的,沒拆封的是你的。」
林清岳瞥見那印著『辣爽』的箱子,不禁起了一陣惡顫。
「我吃了會不會腦出血啊?」
「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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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別學]成語造句:「室友吃了泡麵傳情的泡麵而沫血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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