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記寄札

　　「喂，新來的，睡什麼睡啊？剛來也不拜個衣櫃？」

　　我睡得正沉，就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吱吱喳喳，吵得我不得安寧就算了，動不動就踢我一腳、毆我一拳，就算我沒耳朵也受不了這種疲勞轟炸。拜什麼衣櫃？有觀眾不懂要發問嗎？漁夫拜碼頭，衣物到新的住處當然要先拜衣櫃。

　　昨晚綱綱沒有洗澡就直接睡覺，星期日他準備到住處後才洗，既然現在我不在他身上，那就代表他已經到租屋的地方，也把我脫下丟到一堆髒衣服裡。我清醒後眨眨眼，寬闊的洗衣籃裡有之前綱綱穿在身上的無袖棉衫，看不出他那麼細心還會把髒衣服分內外兩邊。

　　「欸，新來的。」

　　誰啦？

　　我沒好氣抽出一點點魂魄轉過身去，卻連個影子也沒看到。這也不奇怪，大概是綱綱才剛去洗澡，他也不忌諱把內褲晾在上頭給人看，我當然就位在這堆衣服的上層。

　　「你是白痴嗎？我在你下面！」

　　從古自今只有我在罵人白痴，何來有衣好膽如此侮辱我？

　　我直接抽離本體飛到洗衣籃旁邊觀視。一件深藍色格子的內褲墊在我身下，我們的身材差不多，不論是身高、寬度幾乎是相同尺寸。之前在綱綱家沒看過這傢伙，怪不得如此囂張。

　　他見我離開本體，也跟著抽離出來。剛才用無禮的口氣喝斥我的傢伙果然是他，綱綱是跟沈家豪住在一起，他們倆的體型差不多，這小子絕對是沈家豪的。

　　「你果然也能夠永久停留。」他特地飄到我的上方，居高臨下對我說道。

　　我以前沒看過這個傢伙，照理說能夠維持靈魂在內褲裡的族褲，即使越級加上開外掛，好歹也有百年以上的道行，沒理由百年來我都不知道這號褲物，更何況以他這種輕視褲的態度，準會被內褲族排擠。

　　「你以為你是誰？不去打聽看看，以我的身份還需要拜衣櫃請安嗎？」我一開口就沒好口氣。「就算我比你晚來，憑甚麼我要聽你的？」

　　他扭著短短的褲管，看起來似乎是在思考的樣子。

　　「抱歉，我不知道要跟誰打聽。」他突然趴下身體。這在內褲族中代表謙虛之意。

　　算你還夠識相，遇上了本大爺也是你走運，在褲族中本大爺也稱得上提攜後輩、獎勵新進、愛惜人才、敦親睦鄰、……離題了，總之我是條和善的好褲就是了。想起來也奇怪，打從我們的靈魂降落在這個世界，就是處在內褲靈魂聚集、相對於人界的異空間，沒道理會像個實施鎖國的國家，連個消息也探聽不到。

　　「你該不會連個朋友都沒有吧？」我不好直接說他人緣不好，看他的原形也算是長得不差，就態度還需要改進一下。

　　他的腰帶彎下，當作是點頭。

　　我偏頭想了片刻，「難道你是私生褲？」

　　他一臉茫然，看來是我猜錯。雖說也有隱瞞兒褲身世的父母，但這種可能性太低，應該是不會那麼湊巧。

　　我們內褲族的靈魂誕生分為十來種方式。最主要的有三種：第一，憑空誕生，像一片葉大神，就是屬於這類；第二種則是一片葉大神捏塑出的靈魂，我就是屬於這類；第三類是兩情相悅的族褲，將自己的魂魄分一些出來，結合兩褲的特性而生的靈魂，這也是最大宗。

　　通常我們都是單一伴侶制，因為要製造下一代必須申請，如果已經有伴侶卻還跟他褲發生關係而產下下一代，下一代就成了私生褲，通常就會被家長囚禁起來，既沒有報戶口也不會讓他去投胎。而褲魂的天性通常是喜好自由，往往就趁隙脫逃到各家內褲工廠前，看哪條內褲沒有靈魂就鑽進去。

　　如果他的父母條件不錯，他遺傳到的天資當然也不低，若被囚禁數百年才脫逃，就算第一次投胎就能夠待在本體裡也不奇怪，也因為被迫不能與內褲族接觸，才會一副不食煙火的愚蠢樣子。

　　「這是你第一次投胎吧？」

　　「應該是吧？」他眼神游移不定。

　　什麼叫做應該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那你在到這條內褲裡前，是待在什麼地方？」我盡量表現善意問道。

　　話說前頭，我們轉世可沒有那些忘川、孟婆湯的，除非記性太差，否則幾百年內的事要一一細數絕非難事。

　　他很勉強地舉起褲管要搔褲頭，動作極為滑稽地扭動著。「我記得好像是在一個衣櫥裡。」

　　「衣櫥裡？」我用怪腔怪調重複他的語尾。

　　既然之前就待過衣櫥，那就不是第一次投胎。上一輩子會待在衣櫥裡直到壽命結束，這只有兩種可能。其一，那個衣櫥遭遇不測；其二，他被扔在裡面，被冷落太久，本體破舊就永久脫離。

　　「那你離開衣櫃有沒有什麼印象？」

　　他又扭著身體思考起來，那動作就跟我被綱綱抓著擰乾水的姿勢相同。

　　「我記得有一片葉子出現在我眼前，他問我要不要當內褲。」

　　咦？他說的是一片葉大神吧？

　　「難道你以前不是內褲？那片葉子跟你說什麼？」

　　這下可奇怪了，這種從別的靈魂轉為內褲魂的事情，我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聽到。

　　他不了解我的訝異，一副我太大驚小怪的表情。

　　「他說見我情深意重，為了不要再重蹈過去異族相戀不得善終的遺憾，跟領帶族長老以魂易魂，讓我轉為內褲魂投胎。」

　　他說得流暢，我卻被這樣的巧合嚇傻。

　　「莫非、莫非你是……當年那條領帶？」

　　如果這時是在演八零年代的連續劇，我還得手翹蘭花指，一邊嚷著一邊往鋪好墊子的地方倒去。



**


《詭處內衣》15

　　梁辛宇依照老爺吩咐，從小姐的床底下拿出一袋紙袋，裡面放著墊有兩片軟膠的內衣，就算把兩片的體積加起來，也沒有剛才一個半球的四分之一重，這樣的大小也差不多是剛發育的胸部大小。

　　「小姐，請讓辛宇為您更衣。」

　　孫智宣在剛才他去找老爺的空檔，早已又爬回床上睡覺，雖然睡不到幾分鐘，卻已經沉得發出微鼾。

　　從刮鬍子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梁辛宇看時間已經趕不上小姐的早自習，也顧不得是否得體，反正都是同性別，既然不是服侍真的小姐，他就直接伸手開始解睡衣的扣子。

　　原本呈現大字形躺在床上的身體稍微晃動了一下，敞開的衣衫露出擁有細緻肌膚的胸膛，失去遮蔽的身體接觸到空氣，讓孫智宣忍不住嚶嚀了一聲。

　　梁辛宇因著那聲馬上將大開的襯衫往中央一拉，他抱起孫智宣讓他的頭靠在自己懷裡，將視線定著在空無一物的牆壁上，才開始脫下懷裡少年的上衣。

　　「辛宇。」孫智宣因手被抬起又放下而清醒。「你的槍怎麼藏在那麼明顯的地方？」